玉米棒子杂色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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👉这里是一发一个故事,一般不会有后续,除非不确定因素。

枯燥人世里的一点慰藉

昨天晚上上火车的时候,雨还没有这么大。噼里啪啦的雨珠子叩在玻璃窗上,有些烦人。张伟被人群窸窸窣窣的移动声吵醒,起身一看,到了。于是来不及洗漱,胡乱把东西塞进工具包里,挤过过道里横七竖八的尚在睡眠中的人群,蹦下火车。小站子没有多少行人,倾盆的雨不要命地宣泄,唯一通明的灯火又随着火车的离开消失在雨幕里。张伟摸了摸口袋里仅剩的七十块钱,恍然间有种脑子清醒的觉悟。
他昨天是犯了哪儿门子邪?

公园关闭之后,张伟拖着画架朝他那个勉强算是家的棚子走去。看门的大爷跟他说,这公园估摸着要拆了,因为这儿要建一座新的高铁站。
绿皮火车从身边呼啸而过,铁轨内侧的碎石子蹦出几颗打在张伟的小腿上。黄昏四五点时空气闷热得不行,这火车倒是带过来一阵清凉的风。深绿色的外壳在橙红的余晖下疾驰而过,张伟干脆坐在路边点燃了一支烟。烟刚抽出火星,车便驶远了。张伟盯着铁轨上的焊接点看了许久,抖落烟灰,转头掏出包里的写生作品。
那是一副睡莲,悠悠荡荡的光影交错,有点莫奈的意思。只是在张伟笔下,那娇柔的睡莲成了绿色长在云里,陪衬的莲叶倒是粉得发腻映在上方的水面里。一切都是反的,颇有魔幻效果。
张伟伸手去摸最硕大的一朵莲,尚未干透的油彩抹在了他的食指上,画面上对应的位置就空出了一块斑,隐约露出底下粗糙的纸质。太难看了,刚才还满意的画作在余晖的光线下就是一副垃圾。张伟捏住嘴边的烟,火星在画纸上被拧灭,剩余的部分通通被他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堆里。
把跟了五年的画架卖了三百块,二百三拿来买了张火车票,张伟当夜八点挤上了去远方的绿皮车,和他先前看到的那辆车一模一样。他不知道终点站属于哪儿,反正公园拆了之后,他迟早也是要换个地方住的,可能远方会有更好的选择吧。

王嘉尔推开酒吧的门,随便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。他掏出口袋里的笔记本,速写了几句,撕下这张纸并叫了张伟过来。
“服务生,麻烦你帮我把这个寄出去。”他又掏出一张便签和两张纸币,“地址和寄信的费用在这,顺便给我来一杯啤酒,剩下的是给你的小费。”
张伟点头收下吩咐,背过身去装啤酒。他悄悄回头打量着这个奇怪的顾客。金边的墨镜金色的发,修身的白色的短袖外套一件裁剪独特的黑色外衫,配上……草鞋?
有个性。张伟在心里比了个赞。这年头还写信的怪咖挺少的,何况还是这么大方的怪咖。
一杯啤酒送到,王嘉尔抿了一口泡沫,发觉服务生并没有离开。
“有事?”
“嗯……您喜欢画吗?”
酒吧阁楼的灯被打开,昏暗的小房间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。王嘉尔看到房间里摆着许多被简单裱装的画,大多是风景,这个地方的风景。画作本身并没有多么出彩,放在居家装修之类的地方倒可以做个调剂。
王嘉尔觉得乏味,转身想走人,余光内瞥见画布下露出的一小块儿浓墨重彩。还是那副睡莲图,张伟凭着记忆重画了一副,想着哪天能回去时看看原来的莲池变成什么模样了。
“这副卖吗?”
“啊?这我画着玩儿的,卖也行。”
“这副好玩,虽然挺难看的。”
不用您点评了,我心里清楚。张伟暗自翻了白眼,有钱就是大爷,他怎么着也得做做面上的恭敬。看样子这顾客多半也是跟老板一样,富二代就是钱多的烧得慌,几百块钱买副丑画来隔应自己。虽然张伟挺唾弃这种人的,不过于他来说,这样的冤大头越多越好。
“对了,你如果还画这种画,我都要了。”
他可能遇上个神经病了,张伟想。“那您在这儿呆多久啊?”
“那要看信多久才寄到了。”原本俊朗帅气的面孔带上微笑,越发衬托出王嘉尔与此地格格不入的气质。

自打老板女儿回来之后,张伟是天天六点起床,把喝瘫在卡座上的女人搬回她卧室,然后在阁楼里画画。人家的家务事他不适合多掺和,专心赚自个儿的钞票才是正事。距离第一副画卖给王嘉尔已经有两个星期了,基本是两三天一幅画的速度,张伟光靠这画就净赚了小两千,他的画还从来没有这么有市场过。
对着镜子刮干净了胡子,清清爽爽地抹了一把脸,张伟打算再过几天就离开这儿,揣着积蓄再去闯荡闯荡。这儿虽好,终究不是出路。
来到前厅,女人今天出奇地没有喝断片儿,目光清明地端坐在卡座里。面对清醒的女人,张伟可不敢惹,正打算悄悄溜走,就被一声喝住。
“我爸让你把我搬回卧室的?”
张伟站在女人对面,攥着围裙喏喏地点头。
“哼,假好心,他自己怎么不来?”
“老板他腰老毛病了,拎不得重的东西,所以才收的我。”张伟老实地回答。对于老板他确实是很感激的,否则当初他就该饿死在这异乡了。
女人不再说话,摆手让张伟赶紧离开。张伟没有丝毫犹豫,直接小碎步跑开。
果然比起阴阳怪气的女人,他还是更喜欢向他扔钱的怪咖王嘉尔。算算日子,那封信怎么着也得寄到了,想起来王嘉尔也该离开了。
果然晚上,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之后,金主开口了:“明天我就走了,画你找别人卖吧。”
“嗯,”张伟锁了阁楼的门,掂了掂钥匙又想补偿些什么,“我请你喝一杯吧,谢谢你这段时间照顾我生意了。”
俩人还没走下楼梯就听见前厅吵闹得厉害。女人坐在地上抱着老板的腿,冲着他哭求:“爸,你再借我二十万,他肯定会回来的,他不会扔下我的,他肯定有苦衷的爸!”
“你别给我丢人了你!”老板想要拉起女人,腰却疼得使不上力气。
张伟赶紧驱散了一群看热闹的路人,而后请王嘉尔赶紧离开,好让老板能留点脸面。偏偏王嘉尔不嫌事儿大,不痛不痒地扔了句“傻得厉害”。女人一听就疯了,蹭地一下站起来就要去抓王嘉尔,嘴里还恶狠狠地叫着“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男人”。
也怪张伟倒霉,站得离王嘉尔太近,一通扭打下来,两人身上都留下了不少伤痕,吧台上的玻璃器皿也打碎了不少。女人又是哭又是闹,最后终于体力不支晕厥了过去。
一地狼藉,这算是什么事儿啊!
作为唯二能善后的劳动力,张伟和王嘉尔在收拾了残局后才得以休息。客栈早已关门,王嘉尔只能暂宿酒吧。
“不好意思,你今晚将就一下吧。”张伟推开另一间房门,窄小的床铺正对着屋顶的天窗,隐约还有点漏风。“好在今天晚上不下雨,这样还挺凉快的。”
“没事,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。”王嘉尔坦然接受了安排,反正过了今晚他就要回去,刚才那一通闹剧反而散了不少郁闷。
“对了,我去拿医药箱。”
“嗯。”
俩人身上都有不少指甲挠出的血痕,碘酒涂上去的时候火辣辣的疼。张伟本来就怕疼,举着根棉签硬是没敢下手。那边王嘉尔倒是三两下处理完了,一看张伟畏畏缩缩的样子,便主动提出要帮忙。
“那谢谢了。”一个伸手一个低头,气氛莫名的尴尬。张伟想了半天憋出一句:“你是明星吧?”说完就想给自己一巴掌,他感觉上回看到的可不是什么好事。王嘉尔比他淡定,依旧轻柔地涂着碘酒,拉家常一般回应:“是,明天回去工作了。”这语气仿佛只是出来度个假。
那本杂志上可不是这么说的。
“甭管明星还是画家,做自己喜欢的就是了。”
王嘉尔勾起嘴角,抬头看了眼昂头看星星的张伟,继而把棉签伸进瓶口又蘸了些许碘酒:“是这个道理。”

张伟回了屋子,仰面躺在床上睡不着。他的房间没有天窗,看不见天空里闪烁的繁星。他来这儿这么久了,为了一副风景画跑遍当地有名无名的景点,现在才发现美景就在隔壁。越是闭上眼睛,那星空越璀璨,那天黄昏时分的冲动又卷土重来了。
再度意识,他已经站在房门前,而且发现门,并没有上锁。
走廊里黑漆漆的,只有尽头折射的一点霓虹的亮光。张伟感觉心脏在轰鸣,扑通扑通的能吵醒整个酒吧熟睡的人。他突然听见一串杂乱的脚步声,离他越来越近。
从门缝里看出去,是女人,她又起夜喝酒去了。张伟背靠在墙上,长长地呼出一口气,顺势蹲了下来,将头埋在臂弯里。他还是进来了,王嘉尔就睡在那儿。
我只是想要画星空而已,并不是对你有什么企图。
张伟拿着画具争分夺秒地记录,盈盈的光从天窗口泄下,让他几乎无所遁形。他一边迅速地瞄几眼天空,确保影子不会过多地停留在王嘉尔身上,一边紧密关注着王嘉尔的动静,生怕他一个翻身就醒了过来。
提心吊胆的刺激让张伟的创作欲望达到前所未有的充沛,视线落及恬静入睡的王嘉尔,有一个荒唐的想法在他脑子里成形。和上次有所不同的是,这回他知道自己脑子进水了,他也还是要做。

张伟中午醒来的时候,隔壁房门已经被打开,里面空无一人。正好,他也没有什么多余的留恋,也是时候回去了。
向老板辞职时,他正在楼下,身边的女人又一次喝瘫在卡座里。这回他没有让张伟将她搬回卧室,而是选择了陪她醒来。张伟犹豫了几回还是开了口:“老板,我觉得你还是跟女儿说说破产的事儿吧……”
“……行。你也好好的。”
张伟把星空画留给了老板,那是他迄今最满意的作品。他在街道的尽头最后一次向老板挥手,拐角走向火车站。
遇见善良的人,画过最美的景,赚了足够的钱,张伟还想出去闯闯,或许哪天再回来吧。
此刻云层里穿过一架客机,王嘉尔坐在头等舱内闭眼休息。经纪人掐着点递上了药片和温水。
“这些天晚上还失眠吗?”
王嘉尔仰头吞咽药片,点了点头。
“唉,是我上次疏忽了,不过那个黑粉已经被抓进去了,你可以放心,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事。”
那个持刀冲进他房间的疯子有什么后果他一点儿都不在乎,就像张伟说的,他做的是自己喜欢的事,无论有什么要去面对,他都不能倒下。
张伟,想到这个名字,王嘉尔还能记起昨天晚上他偷溜进自己房间的模样。他其实自始自终都没有睡着,就那么静静地看完了张伟的独角戏,包括最后那个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吻。老实说,直到那一刻,王嘉尔才发觉这感觉不赖。
对方毕竟是个正常人,气血上涌之后铺天盖地的疲倦让张伟回到房间没多久便昏睡过去。可王嘉尔还是睡不着。他披上外套来到走廊,路过前厅发现一盏壁灯亮着,女人喝得正酣。转头一看,隔壁房门照样没关,王嘉尔倒是好奇得很,张伟来到他房里画了些什么。
画上的星空是挺美的,不过星月夜的痕迹隐约可见,仅仅是这点就注定了张伟的画永远不可能出现在专业的画廊内。
顺手一翻,背面一副素描,王嘉尔发现自己装睡的水平倒是不错,画上眉清目秀的青年睡得挺甜。
可惜他明天就要离开了,或许哪天再回来吧。

一年后。
“老板你这儿还招服务生吗?”
“哈哈哈哈,招招招,你快进去,王先生都等了第三天了。”
“啊?谁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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谨以此文送给还想当画家的张球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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