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米棒子杂色赞

夹菜

三尺见方的木质餐桌上铺着一块镂空边靛蓝色桌布，再上面整齐地码着几盘菜。鲜绿的莴苣醋溜虾仁儿，深绿的清炒小青菜，一条清蒸鱼上罗列着葱姜去腥味儿，其他菜色不多赘述，就冲着这水光润滑的姿色，谁见了都得食指大动。
王嘉尔是挖空了心思要纠正大张伟的饮食习惯。他研究了离家不算远的几所餐厅菜单，零零散散地拼凑着“健康食谱”。其实雇一个厨师就能解决，但王嘉尔知道他哥肯定不会同意把钱花在这儿，万一闹别扭，糟的是俩人的心。
强制断快餐已经有半个月了，大张伟就靠着甜水儿吊着口气儿，每回吃饭就跟受刑似的。那米饭一口口扒进去还得嚼碎了咽下，多麻烦！他拎起筷子撩开清蒸鱼上的佐料，加了块鱼肉放进嘴里细品。鱼皮略微有些脆，隐约一丝芝麻味儿淡淡地散开。生抽的味道被阻隔在外面，晕在浅层的鱼肉里，鲜咸开胃。再往下越淡，只尝得肉质本身的鲜嫩，带着清油的汤水，甘。
嗯？这味道不错。
大张伟吐出鱼刺儿，伸筷子想夹第二口，一块完完整整带皮儿去刺儿的鱼肉就码在了他饭碗里。
抬头一看，对面王嘉尔正忙着给他挑下一块肉的刺儿呢！
一筷子伸到眼前，王嘉尔以为他哥不喜欢他这么做，抬头想道歉。对方只是张嘴哄小孩儿似的：“啊――”手里拿着筷子往上提了提。
王嘉尔犹豫地梗着脖子，张开了嘴。刚才那块被他剥得干干净净的鱼肉就进了他自己的嘴里。他机械地咀嚼着，草草地咽下，开口问：“哥你不喜欢吃吗？”
这不看你辛苦嘛！大张伟没说出口，这话实在有点腻歪，脱口而出的话，这孩子估计能越过桌子来求拥抱，这桌子的尺寸可挡不住王嘉尔的长臂。于是挠了半天的头，大张伟只傲慢地憋出一句：“挑你的刺儿去，我只是给你个甜头！”
小孩儿喜悦的笑容跟凝固的蜡烛油似的僵住了，眼睛里闪闪发光的期许唰啦灭了一大截。他埋头认真地挑着刺儿，把自己的饭碗挪到一边，也不管它的热气儿越来越散。
大张伟烦躁得很，本来缺糖少肉就已经让他的耐心濒临破灭了，小孩儿垂头丧气的模样更是往他心上烧了三把火。
“王嘉尔！”
“嗯……”
“你给我抬起头来！”
王嘉尔撅着嘴，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口肉，还有隐藏在其中的小细刺儿。他看见他哥俩手摊开着，一手搭着筷子，一手指尖泛光，显然刚才也在挑刺儿来着，只是这技术还得再练练。
王嘉尔笑得跟对门儿的萨摩耶似的，捏着鱼肉递到对方眼前：“啊――”
大张伟翻了个白眼，嘟嘟囔囔地：“不嫌脏呐……”他张嘴含住王嘉尔的手指，嘬着肉叼了过来。
王嘉尔收回手，没忍住搓了搓指尖，仿佛刚才的触感还真实地贴在他皮肤上温存。
一块又一块，乐此不疲。一整条鱼吃得只剩骨架时，青菜和莴苣却动都没有动过。大张伟就着抢来的鱼汤扒下米饭，吃饱喝足躺在阳台的老头椅上晒太阳。王嘉尔抿着青菜咽米饭，心里头盘算着晚上的菜谱。
他给清蒸鱼打了个大大的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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